怀念卢沉先生
2021-12-16 02:27:10

清晨,我在去往平西府的路上,心里非常难受,想起平日走在这条路上的感觉,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因为今天是为卢沉先生守灵……

  卢先生的灵堂设在他在平西府的画室,我默默地站在他的遗像前,仿佛见到他平日的身影,耳边好像也响起了他爽朗的笑声……

  时至今日,我仍然感到自己很幸运,这种幸运,有时难以用言语表达,这便是在我的绘画生涯中遇到了卢沉先生。

  1986年,也就是我进入中央美院国画系学习的第二年,有幸成为卢沉先生工作室的学生。卢先生对我的影响,是人格与艺术的双重影响。那时,我们所有的同学对写生显示出了极大的兴趣,卢先生在1980年前后画的一批水墨人物写生,可以说是当代写实水墨人物画的典范,记得他在课堂上给我们讲用毛笔处理人的颧骨时,就像用手轻轻的在颧骨上“蹭”了一下一样,这句话我印象很深。他不是简单地用毛笔画一个人,而是上升到文人画的高度,他虽然照着模特去画,但是笔墨已经升华了,这是他艺术和教学上的重要意义,也是他的一种魅力.我越来越明显地感觉到,作为一个艺术家,卢先生的人格魅力始终对他的所有学生影响非常大。

  二、三年级时,卢先生向我们介绍了大量的西方现代艺术,开设了水墨构成课,因当时不是很理解,但现在看起来,水墨构成课的开设是相当重要的,使我们确实受益匪浅。他在教学中注重对写实与抽象思维同时培养,这在当时国内美术院校中也是罕见的一种教学方法。卢沉先生对中国画的探索有过这样一个提法,在现代的基础上发展,这就等于是换了一个角度,不像过去立足于传统或完全西化,而是拉开了距离,其实他始终对传统很在意,始终强调了一个艺术家的修养应该是全面的,而且强调许多探索不应局限在笔墨之中。

  宏观地启发及思路的引导是卢沉先生教学体系中最为重要的部分。卢先生对他的每个学生都是极为认真与负责的,但你一定要特别投入的对待他提出的每一个问题与观点,这样才可能悟出某些道理,从而使自己的艺术实践有一个新的提高。

  有一件事令我很难忘:1988 年春天,卢沉先生在水墨人物写生课上,针对我开始画的几张作业说:“你画的像皮囊。”当时我难以接受,一连几天反复琢磨这句话,逐渐地明白了他是指我在写生中只是停留在表面技巧及感官上,而没有抓住“骨”这一绘画中最为本质的要素。经过反复实践,画出了令卢沉先生满意的作品。当时《老人肖像》这张作业画完之后我并未觉得好,画的过程也没想得太多,很多东西都是自然流露的,但一经卢先生的肯定,自己也觉得不错,好多意识明确了,反而那种感觉找不到了,但有一点是至关重要的,那就是,这张作业改变了我对绘画的认识。

  从中央美院毕业,我被分配到鲁迅美院任教。大约在1990 年春天,我在沈阳收到卢沉先生的来信,里面夹有他的新作《清明》的照片,并请我提提意见,我当时真是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在鲁迅美院工作的两年里,我画了一批带有表现主义色彩的丙烯小画,其实画面中的结构、造型、语言等都是在上学时卢沉先生在教学中涉及到的,只是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后才在自己的作品中体现出来,这是需要一个理解过程的,也从另一个角度反映出卢沉先生的教学思想是极具前瞻性的。

  1991 年 6 月我接到母校研究生录取通知书,同时也收到了卢沉先生的来信,告知我,他已经申请提前退休,但不影响我的研究生的指导工作,当时,我说不清自己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从研究生毕业创作《辽东组画》到后来的作品,卢沉先生对我每一时期的创作都不轻易加以可否,但他当时提出的意见与观点常常是几年之后经过实践我才能感悟到的。

  这些年,我和同学常常去拜望卢沉先生,平时聊天时,他的思路似乎有些迟钝,但一旦涉及到艺术问题,他的思维立刻变得敏锐起来,敏锐得连我们这些青年人有时都跟不上,同卢沉先生在一起会让人感到放松、踏实,可如今这种感觉再也找不回来了……

卢先生,安息吧,我们永远怀念您。

武 艺

中央美院壁画系副教授